丧文化和毒鸡汤不可怕,还是反抗滥情的良药
文|吐槽青年:曹林的时政观察
前情提要:乐见批评,尤其乐见被学生批评。打开邮箱收学生邮件,眼前一亮,拍案叫好。上周布置的评论作业是“驳论”,学生首先便拿我作靶子进行评论练习,好!这也是我一直在课堂上鼓励的,不迷信不盲从,敢于去挑战一些看起来冠冕堂皇正义凛然的事物,对“似乎理所当然的结论”保持质疑能力,从正常中看到反常,从反常中看到正常。推荐北大学生这篇驳论。

最近,北大保安小哥逆袭成为中等职校校长的逆袭神话再次吸引了公众的目光。曹林老师发文题为“毒鸡汤丧文化泛滥的时代,感谢那些为读书亮灯的人”——在文章中,曹老师认为:“在丧文化、毒鸡汤和负能量弥漫的社交媒介语境中,能为北大保安们读书点灯的人尤其值得尊敬。”曹老师在此文中对丧文化的认识是咪蒙的文章、张嘴闭嘴必提的“阶层固化”的愤青、是愤世嫉俗…这些丧文化会让人们走向反智主义,“在葛优躺中沦为行尸走肉”。
曹老师对丧文化的认识我不敢苟同。首先,丧文化之所以愈发流行,至少说明它贴合了当下人们的某种心理,反映了某种更为微妙的社会语态,即对逆袭神话等励志故事的怀疑,而不得不说,这种怀疑是基于人们对现实环境更为丰富和清醒的认识。
励志故事固然鼓舞人心,但看得多了便不免要怀疑其普遍性。从人们对北大保安小哥的励志故事的用词描述中我们能窥得一点奥秘——“逆袭神话”。从“神话”一词,可见就连讲述这一故事的人对北大保安小哥成为一名中等职校校长的案例之可能性也感到怀疑。听过“逆袭神话”的人不免当即会产生“那么我也可以做到某某事”的热血感,俗称“打了鸡血”。鸡血和鸡汤不是坏东西,但是喝得多了,容易产生副作用。
在北大保安逆袭成为职校校长这个故事中,给他“点亮读书能改变命运”之灯的北大教授当然是出于好心,这一善意的故事幸运地有了一个好结果。但在更多情况下,励志故事是被贩卖的廉价梦想:考试培训中心告诉你72天拿下北大清华不是梦;留学机构告诉你三本院校申请哈佛麻省不是梦;健身游泳中心告诉你365公斤变50公斤不是梦;整容塑形中心告诉你高鼻梁网红脸不是梦……商业模式入侵励志故事,试图去做的是把这一逆袭故事普遍化。结果很明显,最终能够达到目标、赢得所谓胜利的当然是少数人,这是因为,所谓成功和逆袭不是光靠“点亮心中的渴望”即可达到的,个人资质、外部条件和其他种种因素在个人奋斗过程中也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此种前提下,我把丧文化理解为是人们对贩卖廉价梦想这一行为的反抗。人们终于知道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网红,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作家,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明星,你说这是“丧”,不如说这是更为清醒的一种自我认识——清醒地意识到某些局限,才能更好地利用可能的条件,调整目标,免于绝望。有人或许会认为这种认识太过于消极了,然而不妨换一个角度想,所谓“依靠读书改变命运”真的就比“在保安的岗位上尽职尽责”更为高贵吗?
在北大保安逆袭的这个故事里,人们已经给有价值的人生下了一个定义,即读书、上进、成为中等职校校长才是更为成功的;而那些不想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保安则更可能是“不思进取”的。这种对人生价值单一的认识论早该被抛弃,我们社会中对失败者的偏见是如此之深,以至于人人都想通过国考、司考等窄门,翻身一跃才算成功。可是,这何尝不是一种职业偏见甚至一种对人生道路之多样性的扼杀呢?
从社会层面上来说,北大保安逆袭这样的故事被贴上“逆袭神话”的标签,某种程度上正是阶层固化问题的侧面体现——逆袭如此之难,所以被称为“神话”。如果我们选择为“逆袭故事”暂时性感动,从而激发起内心奋斗的动力,这很好;然而如果这种“逆袭故事”遍地都是,人们看得多了,则容易模糊了对现实情况的认识,忽略了真正的社会性问题所在。
博尔赫斯曾说:“我们不能够真的完全相信快乐与成功的结局,或许这就是我们时代的悲哀。”我们不愿相信过于虚幻的造梦神话,或许是因为问题多到我们不愿意相信,不轻信,才不会被伤害。然而不轻信并不代表不信,嘴上大喊“丧”的人,往往也是同样愿意为梦想付出的人。“丧”不过是一种不断提醒自己“你还不够好”的警示,这样的警示和那些被贴在书桌前的 “你一定可以成功”之类的标语一样,都是怀揣梦想之人自我鼓励的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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