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鼓励孩子背古诗?
文|南方都市报
作者:狂飞
这一周,春节刚过,在小鲜肉、蛇精脸霸屏的综艺电视节目圈出现了一股清流。先是一档名为《见字如面》的节目,没有噱头,没有互撕,没有毒舌,却像静僻山谷里的桃花,安安静静地“红了”。这档节目的模式很简单——— 请明星演员现场读信。@张张张粉儿 赞道:“见字如面,切中了这个浮躁社会的脉搏。如此固执的文艺,这样坚韧的存在。很感动,很庆幸。”@rendanrujuhua也赞美说:“在繁花似锦的综艺节目中,见字如面干净得令人发指,明星上台,一身简单雅致的衣服,静静地读完信,静静地退场,全程除了出场和结尾观众的掌声,没有任何多余的互动。也许正是因为这份干净纯粹和背后的人文关怀,才吸引来了像归亚蕾和何冰这样常年拒绝上综艺的老戏骨加盟。”
我目前只看了第一期,却被台湾男星王耀庆演绎的《黄永玉写给曹禺的一封信》给震撼了。温雅羞涩的王耀庆,一站在话筒前,就换了个人似的,抑扬顿挫,慷慨铿锵,把黄永玉的率真和热诚表达得淋漓尽致。王耀庆平日扮演的多是情感受压抑、内心被撕扯的角色,所以,当他说出“你为势位所误”“醒来啊马克白,把沉睡赶走!”时,真是金声玉振!——— 那磁性的嗓音宛如历史隧道传来的启示录,那结巴的快语仿佛压抑后的狮子吼,那飘逸的潇洒感则带着六朝文士的气质,能迷死小女生。
可喜欢归喜欢,书信的时代毕竟一去不复返了,据新闻报道,北京的很多邮筒一天只有几封信,而且数量还在减少。书信如果仅仅是信息、情感交流的载体,被手机短信和微信取代,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但书信在信息、情感交流之外,恰恰具有文学性的溢出,这才是大家耿耿于怀的原因。因此,要问是什么杀死了“见字如面”,实质就是“什么在杀死文学”?
什么是文学?俄国形式主义大师什克洛夫斯基认为,作家的意义在于“使所描写的事物以迥异于通常我们接受它们的形态出现于作品中,借以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增强感受的时延和难度”。这就暗示我们,时间才是文学性发酵的秘密。
人类通过几十万年的进化,形成了短期内难以改变的时间感知系统,比如一天没见孩子就想,半年没见朋友也想,情人之间互诉相思会说“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因此,美好的在场交互感受被阻断,才会泛起文学情愫。但现在的高铁等交通工具和即时通讯却在修复地理距离导致的时间阻断,从而逐渐杀死这些“文学必需的间隔时间”。苏轼有篇短文《记承天寺夜游》,写他晚上闲得无聊,去承天寺找朋友张怀民,然后如何美好云云。假若宋代能用手机视频聊天,苏轼就不会出来找张怀民,也就不会有这篇千古名文了。
尴尬的不只是书信,还有古诗。近日央视董卿主持的《中国诗词大会》引起了席卷全国的“背古诗热”,该不该鼓励孩子背古诗?南京大学教授景凯旋是肯定的,“钱穆先生曾说,诗歌在中国具有宗教的功能,人生积极的方面有儒家的伦理,人生消极的方面有诗歌的审美。诗歌偏重对于失意人生作一种同情之慰藉,让人能超越生活,两者互相协调。诗歌只跟每一个个体发生密切关系。正是因为如此,《中国诗词大会》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不是16岁的高中生武亦姝,而是患重病的农民白茹云。对古诗词的热爱给了她生活的勇气,她脸上流露出的微笑,是真正的淡然,也是对钱穆先生诗论的最好诠释。”香港诗人廖伟棠则反对道:“种种媒体上的诗歌大会、竞技PK,本质上是反诗的,董仲舒云‘诗无达诂’,虽然说的是诗经,实际上也可以指大多数的好诗——— 诗与其它文学最大的不同在于它的开放性,没有固定的解释,越好的诗越是众说纷纭。但竞技需要标准答案,需要规矩,反而扼杀了诗为读者所培养的想象力。”
更值得珍视的是女诗人王小妮的观点,她以三首小学生写的现代诗为例,说明“一个孩子如果从5岁开始背古诗词,不间断地背到12岁,数目一定很可观,但是,让他写出合仄押韵的古诗还是不容易,要把自己的真切感受都放在一首古诗词里就更难”。
古诗不只是太绕、难学,而且学习古诗的情境似乎也不在了。“如果某一天,城市里没有雾霾,能见度非常好,人们透过窗子看到了远山上的雪,想到那句‘窗含西岭千秋雪’。但窗子可能是装了防盗网的塑钢窗,从这窗口看见的雪山,跟木窗棂里框起的雪山,感觉非常不一样。古诗词已经退后,成为庞大而遥远的背景,它发生的依托,那些特定的心境氛围场景都不可重复,想找到古诗词里的微妙感受只会越来越难。”
其他看点还有———
1月初,由唐嫣、罗晋、吴建豪主演的古装剧《锦绣未央》,原著被指出抄袭200余本小说,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此类消息一出来,就有不少网友感叹“抄袭都需要200多本的阅读量,怪不得我当不上作家!”
民谣歌手赵雷凭着一首《成都》火遍大街小巷,学术女青年小绿桑说:“有人对赵雷太过苛责,甚至嘲笑中国民谣的整体水准,这种精英主义姿态大可不必。一个成年人应该对自己的相貌负责,赵雷的打扮干净、舒服,不像其他民谣歌手的颓废范儿,他遵循着人自身的运转规律,所以他的音乐听起来是顺着生活的,没有一股戾气,而这股戾气和凌乱的外表又常成为艺术家标榜自己特立独行的象征。”
为了开着新车回乡过年、为父母争光,没有存款的四川宜宾县李场镇农民工朱明山借钱4万、贷款6万元,在鸡年春节到来前买了新车,并以实习司机身份违法上了高速,从浙江把新车开回老家。2月11日,宜宾城区江北公园公交车站,朱明山驾驶汽车冲入公交站台,致1死4伤。专栏作者张丰感慨:“媒体写出了一个充满虚荣心的‘衣锦还乡’故事。这起车祸能够成为一个新闻,从根本上来说是因为存在这样一种歧视:农民工就应该过穷人的生活,你应该省吃俭用,像个底层人的样子。这种叙事的流行,某种程度上比制度性的歧视还要命。城市精英恰恰忘了,在城市,农民工的声音无人听见,只有在家乡,他们才可以进行充分的、全方位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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