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国法律评论
李勇
国家行政学院法学部教授
今年3月底我到澳门讲课，结合与学生的交流研讨，以及在澳门的所见所闻，以管窥之，择其所长，分享读者。
澳门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澳门人也是中国人，从自己国人那里更容易获得经验，为我们所用。
澳门，全称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澳门特别行政区，人口50余万，与珠海、香港对望。澳门是一个国际自由港，是世界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区之一，是世界四大赌城之一，也是赌博与文明、行车效率与行车礼仪、人多车多与拥堵不严重，游客较多与市容整洁，政府稳定与人民自由，西方文化与传统文化并行不悖的“奇特”城市。
澳门博彩业十分发达，以我们一般的理解，既然经济以博彩业为重要支柱，那么一切都应该向它让路。我们知道很多人喜欢边赌博边抽烟，但澳门明确规定，在室内抽烟要罚款六百，现在的澳门议会正在讨论是否应采取更为严格的禁烟措施，如吸烟室开关门的时间等细节问题，现在我们看到澳门赌场里面没有人吸烟。
澳门在没有红绿灯的人行横道上，车是让人的，同样是中国人，他们的“素质”为什么高？在澳门，如果车不让人，最高可能罚到五千元。
此外，在澳门会车时也非常有秩序，不像内地会车时狭路相逢勇者胜。反观我们的交通制度要求，“应做到礼让三先:先慢、先让、先停”。但这种规定不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增加了交通事故的数量。澳门则明确规定，辅路必须要让主路先行，否则要承担全部责任。
德国交通法则规定，会车时要按照拉链式前行，否则未按规定的车辆承担全部法律责任。唯有这样的法律才具有现实的可操作性。法律需要作出明确的权利界定，而非让人们自己看着办，或走入人民素质不高的“死胡同”。
澳门人多车多，曾经一度拥堵严重，近来锐意改革，通过增设电动车、摩托车车道，增加停车位、停车费，加强停车管理等一系列方法，有效地缓解了交通拥堵。澳门的公交车站台与多数国家一样，都设计了一个挖口，公交车停车要开到挖口里，避免了因公交车停车而导致的整条路的拥堵。
澳门游客较多，可以想象，如果每个人都随地扔垃圾，澳门这个小城将会有多么乱。然而澳门的城市较为整洁，既源于环卫工人的辛勤劳作，更重要的原因是没有人敢于随便乱扔垃圾，因为随地乱扔垃圾将会被罚款六百元，这样的规定随处可见。
吃饭的路上看到了香港法务司长陈丽敏女士，周末不能用公车，更没有人陪同。当地人讲，即便是特首也不是高不可攀的领导，而是平易近人的路人，人们觉得这才是正常，当地人感觉自己的行为言论都十分自由，除了认为房价上涨较快以外，上课的多数学员及问到的路人都认为比较幸福。
此外，也非常感佩澳门中西交融的文化氛围，这边是大三巴，那边是哪咤庙，这边是圣母堂，那边是观音堂。兼容并蓄，以包容代替仇恨，取各自之所长，造就了今天澳门独特的景观。澳门的情况验证了我一直以来的观点，不是种族、民族、血统，而是法治，促成了社会的稳定、繁荣与文明。
我姑娘经常问我，爸爸，人行横道是干什么用的？如果我姑娘出生得更早，或许也会问红绿灯是干什么用的？让人行横道发挥应有的作用并非做不到，当前，内地一些地方严格执行交通法规定，比如珠海等地，汽车已经在人行横道给行人让道了。中国社会的进步源于科学的立法，严格的执法，公正的司法。
不过，我们也看到还有很多不文明的行为，如随地吐痰，排队插队、乱扔垃圾、噪音污染等等，我们的立法都没有涉及。其中的原因很多，比如难以形成共识，立场、思维方面等的问题，但更有体制机制等结构化的问题。
有的同志或许会问，什么样的道德或者什么样的文明可以通过法律来管理？我曾在多次课上做过这样的实验：让我的学员或者学生想象自己就是人大代表或者是议员，行使他们的立法权，并假设有摄像头，全国人民都能看得到他们的代议能力、立法能力和表达意愿，目的是让他们不要怠于行使这一权力。
在这个基础上，请他们就两项议案是否能够获得通过进行投票表决。一是随地吐痰将会被罚款五十元；二是小便尿不到便池里将会被罚款五十元。有趣的是，这个实验的结果出奇的一致，第一项议案绝大多数人同意而少数人反对；第二项议案大多数人反对而少数人同意，其中很多是女性。
许多人经常纸上谈兵，尝试为哪些是可以立法的设定标准，而事实是，只要保证大部分人大代表是理性人，并有机制确保他们如果不能有效行使职权将不会继续成为人大代表，通过“好”的法律的概率并不低。
因此，科学立法的前提是民主立法，一定要让利害关系人参与进来，否则就可能像那些女性一样，与我无关，严格要求一下你们男性怎么了？我们的立法经常追求所谓的高通过率，似乎没有90%以上的支持率，这个立法就不成功。
作为一个民选的代表机构，其立法只要过半数即应获得通过，何必追求这么高的通过率？只要我们保障人大代表能够代表人民，并接受人民监督，就很容易制定出科学的立法，当然还需要有一些辅助性的制度，如维护宪法权威的制度等。
可以说，功能的优化源于结构的优化，运用法治思维和法治方式，不断认识、纠正和解决现实中存在的问题，中华文明将会创造新的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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