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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颂》的魔幻:富人和穷人能做朋友

文|微在Wezeit

最近的霸屏话题热剧《欢乐颂 2 》接近尾声了,虽然第二部有剧情拖沓、广告生硬、角色崩塌、MV 大联播等等一大堆毛病,但大家还是愿意看这 22 楼 5 个姑娘在上海的鸡飞狗跳和鸡毛蒜皮,她们的生活走向,看似有些扑朔迷离,其实愈发拨云见日。这部号称标榜新时代独立女性的都市情感剧,骨子里就是个中年版《小时代》,讲的还是俗套的拜金主义玛丽苏式的爱情故事。

安·索罗斯·迪

安迪这个人物的成长,和常见的“屌丝逆袭”的模式正好相反,是个高端精英不断降落,融入人间“接地气”的过程。她事业成功,走到哪儿都有高级老男人护体,她坐拥操纵上海经济命脉的好闺蜜老谭,甩了成熟老练但荷尔蒙掉线的奇点,和挤眉弄眼、体脂率 6% 的小包总过上了没羞没臊的性生活;她被别人求着继承了巨额遗产,忍痛把最爱的弟弟送到精神疗养院,又不小心坑得未来婆婆一命呜呼……除了偶尔担心自己是不是“疯了”,安迪成功地在现实世界打开了玄幻光环,在玛丽苏之路上无往而不胜。

曲·蓉儿·筱绡 

在第一季和第二季里,完全看不到曲筱绡这个人物的成长和变化,她一如既往地做自己生意、查别人背景,和高大英俊的赵医生谈着《情深深雨朦朦》式的恋爱,身边围绕着堪比国家安全局一样无所不能的富二代,家里妈妈疼爸爸爱、和哥哥互相伤害,她的一切恣意妄为、油嘴滑舌、精明狠绝都可以被解释为“真我本色”“行侠仗义”和“古灵精怪”,活脱脱一个 21 世纪上海滩黄蓉小可爱。

安迪和曲筱绡一路顺遂,事事如意,眼见要走上人生巅峰,迎来完美的大结局,剩下的樊·吸血鬼·剩美、邱·没头脑·莹莹、关·三好小学生·雎尔却都有各自的障碍和不堪。

一个是被原生家庭拖得人嫌狗不理,一个是谈恋爱谈得与全世界为敌,还有一个是性格晚熟、面目模糊、终于发现自我又过犹不及。

安迪和曲筱绡在上海过的是生活,2202 的三个姑娘只能算在上海生存。

《欢乐颂》这部剧最魔幻的是,这些个来自不同阶层的姑娘,被编剧生搬硬凑到同一个生活平面上,草草地构成了一个微缩社会。《欢乐颂》曾经试图营造出一种和谐:在这个城市里,经历不同,贫富有异,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出路。观众们本来是准备看这千差万别的 5 个人是如何一路打怪升级、相亲相爱,乘着友谊的小船共同走向光明的,但在《欢乐颂 2》里,这种所谓各有通道的温情脉脉并不存在,人设和剧情向着越来越歪的路子狂奔不止。

在电视剧里,来自社会中下层的姑娘身上有着明显的局限:她们不争气,要么虚荣、要么愚笨、要么逞强、要么懦弱……思维逻辑和处世准则上更是“拎不清”,气得英明的观众在电视机前直掐大腿,放眼望去,这些姑娘的人生天花板早已注定,似乎都只能平淡、庸碌乃至悲惨地过完这一生。

而无论原著还是电视剧,无论面临的难题如何狗血,安迪跟小曲都是亘古不变的人生赢家,是 22 楼五美中最稳固的政治正确联盟,她俩的阶级友谊强力而坚实,她俩的思想也是剧里的三观标尺。

这部剧看似反映现实,但无意于寻找改变命运的方法,也无意于探讨阶级差距的成因,而只是站在俯视草根的精英角度,无限美化富中豪杰,嘲讽和评判中下层的无奈与沉浮,着力展现那些中下阶级与穷俱来的土俗劣根,像是丑小鸭身上怎么也洗不掉的淤泥。

即使赵医生一个医学博士、堂堂三甲医院的骨科主治医师,也难免被曲筱绡的朋友们讽刺羞辱,因为两人收入水平和消费程度的鸿沟,赵医生的尊严惨遭挫败,提出分手:“以后,我会正视我们之间的收入差距,还有消费档次差距。不能自私到因为我的不足而约束你的享乐。”

大好上进青年王柏川,踏实、努力、专一、能忍,本来是一个最可能突破阶级壁垒的人物,却经常被编剧嘲讽和玩弄,他的努力总是欠点火候,他的决断总是差点勇气,他的点子总是缺少魄力,他离成功总是咫尺之遥,他的实力永远配不上他的野心,为什么?因为他也出身平民,格局不大,拿不出那豁出去的自信。

王柏川付出了一切,却什么也没得到,堪称全剧最惨。

这部剧可怕、赤裸的核心就是,穷即原罪。

可是屏幕前指责批判的你我他们,却不得不咽下这碗毒鸡汤。我们社会的阶级分化的确存在,阶层固化也越来越严重——不仅是在中国,全世界都如此。

尽管几位主角的阶层差异与冲突,在电视上被戏剧性地放大,但下面这些数据,铁一样地支撑着这部剧的三观:

via @大浪淘沙/wechat

国外学者托马斯·皮凯蒂研究中国贫富差距、分配不公问题的论文。

2015 年,中国 10% 的人拥有 67% 的财产,其中 1% 的人群占有 30% 的财产,而底层 50% 的人群,只占有全体财产的 6.4% 。这几年,中国的财富分布已经比较稳定,“阶层固化”这种高级词汇也从发达国家漂洋过海来到东方。

在机会满地的美国,固然有《阿甘正传》这种心想事成的电影,也不乏《了不起的盖茨比》这种幻梦破碎的作品,纵然盖茨比屌丝逆袭,完成了财富积累,也进不去他心心念念的上流圈子,更何况穷人呢?

via @DT财经/wechat

这个曲线由加拿大经济学家迈尔斯·克拉克提出,名叫“盖茨比曲线”,跟同名小说一致,这条线说明着阶级固化的程度。坐标越靠右,意味着收入分配越不平等,越靠上,意味着阶层越固化。

从这张图来看,中国人比美国人更难以跳出父辈的阶层——樊胜美奋斗多年成为业务骨干,月薪上万,依旧无法摆脱原生家庭的拖累,生活捉襟见肘,这样的现实让她认命:“一个人的家庭就是一个人的宿命。”

这张负能量坐标图告诉你,真实世界会发生的大概率事件是:辛辛苦苦奋斗了几十年,看到的天也没啥变化。这倒也符合中国传统认知,士之子恒为士,农之子恒为农。

(《欢乐颂》三观崩坏?阶层固化根本就是残酷现实—— @DT 财经)

剧里,邱莹莹失恋又失业,她爸给她买了一堆洗脑的成功学书籍,鼓励她走出阴影,邱莹莹如获至宝,像打了鸡血一样叫嚣扰民,安迪指点她,她还和安迪大吵一架。这就是剧里“拎不清”的典型表现,也是中下阶级短视的表现——根本就没有正确的“成功”概念,更别提行之有效的方法论了。

人们倾向于认为,底层的贫困是咎由自取,是懒惰、愚昧、无知导致他们活该受穷。但是人们往往忽略了,懒惰、愚昧、低素质,有时候往往只是贫穷的副产品。穷,其实和“懒”“笨”没有必然联系,贫困问题有着更深层次、更复杂的社会原因。

但《欢乐颂》只是一刀切出了社会的截面,再把中下层的穷处和痛处挖给观众看,然后教导你:“常与同好争高下,不共傻瓜论短长”,这句话既散发着精英主义矫情的骚气,又闪耀着孤芳自赏智慧的光辉,听起来那么轻蔑和冷酷,但搁在现实里,无从反驳。

欧洲社会的上、中、下层分界非常明显,这些人的生活几乎一辈子没有交集,也没有社会流动。上层精英平时出入高级商场,住在市郊高级社区,开车出入核心 CBD ,生活中完全可以跟下层社会隔开。各个阶层的生产生活、经济运作,已经类似于平行状态,几乎绝缘。阶级固化带来的,除了晋升困难、底层悲观,更有各阶级之间的陌生、不理解乃至是歧视和敌意。2016 年,那部获得第 74 届雨果奖最佳中短篇科幻小说奖的《北京折叠》,其实一点也不科幻。

中国的贫困人口越来越少,贫富差距也越来越大。  via @DT财经/wechat

阶级正在固化,上升基本是“拼爹”,这两年,“寒门再难出贵子”的观点,在互联网上能获得相当多共鸣。1998 年修订版《新华字典》的附录里还有这样的示范例句:“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现在看起来,简直是笑话范例。

虽然客观条件限制,上升的通道十分狭窄,但是下降的大路却是一直都通通畅畅。伍继红就是一个“跌落”的极端案例,本来是个名牌大学生的她,几经差池,变成了一个靠低保生存的 6 个孩子的赤贫母亲。

生活中,我们也能见到很多像邱莹莹和樊胜美这样的人,来自农村或城市底层的寒门学子,孜孜不倦地考公务员,考事业编,削尖脑袋想进入国企,就是害怕阶级下滑。生活辛苦的经验让他们更需要安稳,至少让后半辈子的人生更有保障。

但如果安稳无望,又没有能力突破阶层,还对上升有着非一般的渴望,那么只能像《欢乐颂》里一样,给自己找个好配偶。

邱莹莹想要上一个台阶的出路只有应勤,樊胜美几乎神经质一样地催着王柏川赚钱,关关的妈妈一直想给女儿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青年。当得知谢童是个摇滚青年的时候,在关关妈的眼里,就意味着下滑通道开启了。而这一切,又会被富人们嘲讽为“捞女”。

只是更残酷的是,现实不是《欢乐颂》,普通人的生活里没有安迪和曲筱绡,邱莹莹身边只有另一种邱莹莹。要听到富人们的嘲笑声,也得先自己努力才行哦!

via @反裤衩阵地 / weibo

相关来源:

《欢乐颂》三观崩坏?阶层固化根本就是残酷现实,DT财经

割裂的中国:一列贫富分化的高速快车,微信公号@大浪淘沙

为什么欢乐颂里的安迪永远不会进入下滑通道,微信公号@每日人物

来源:微在Wezeit

作者:微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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