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不是官话
晚上，当4岁的儿子，用稚嫩的声音背着“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时候，身处蜗居的小贾忽然想起了写这首诗的白居易。据传，白居易年轻时，到长安去拜访著名诗人顾况，顾况一见白的名字，就说“长安米贵，居大不易”，而当顾况看到这首《赋得古原草送别》，转而说“有此才情，长安居之可矣”。
遥想当年的长安，顾况调侃的米价不便宜，想必房价更不便宜。不过对于有才的白乐天，却不在话下。对比今日的北上广深，米价不贵，房价却是涨上了天。即使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也有可能是祖孙几代齐凑、亲戚六眷借遍，再借上银行“高利贷”，换得来几十平方的陋室，却强作欢颜，特别是看着继续狂涨不止的房价，美其名曰身家巨万。
一念至此，小贾暗自庆幸，忍不住想起了当年的分房往事。
小贾考进机关的时候，机关最后一次福利分房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还是金融危机没有爆发之前，股市正处漫漫熊途之中。不过，帝都的房价，已经涨至普通公务员肉疼的地步。小贾当时的对桌大梁，是比小贾早一年进的机关，比小贾年长五六岁，刚刚成家，正处在两地分居阶段，正在到处看房，提起处在四环外的某楼盘，竟然要9000一平，当时又恰逢中央规范公务员津贴补贴，实行阳光工资，看着每月3000多元的收入（大梁当时副科），真是望楼兴叹。小贾也添油加醋，认为房价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没有上涨的空间，迟早要跌。最终大梁放弃。很快，他们就被现实狠狠地抽了耳光，直到十八大前，如果没有提职或提级的话，他们的工资几乎零增长，而该楼盘的房价早已超过了50000一平，更别提现在了。多年之后的今天，大梁还在懊悔当年的选择。
为了解决临时住房问题，大梁果断地半威胁、半开导同住单身宿舍的小伙。小伙也成人之美，大梁与老婆顺利地霸占了一间宿舍，实现了双宿双飞。两人的头胎即孕育其间。
机关里暗流涌动，都是飞涨的房价闹的。国家虽然取消了福利分房，在公务员里实行了住房补贴政策。不过微薄的补贴，自然是杯水车薪。好在政策总是人定的，更何况制定政策的人也不是都有房。于是变通的政策出来了——鼓励有条件的单位通过改造、新建等方式建造住房，按经济适用房配售。借着政策东风，机关对后院十几栋老旧家属楼进行了改造。
改造进行得并不顺利，首先遇到了就是老住户拆迁补偿的问题。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住户，自然是漫天要价，要捞一笔。不过，经过艰苦卓绝的攻坚克难，据说其间还上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历时一年多，拆迁终于完成。不过，代价也很巨大。据坊间传言，有某前领导司机，拆迁竟然拆出了18套房。
建设起来自然就快了。不出一年，转眼就到了分房的季节。在后勤服务中心住房配售办法出台之前，各类传言也是满天飞。比如，有传言必须结婚才能有分房资格的。于是，机关内有好几对将婚未婚的小公务员，禁不住赶紧去领了结婚证。不过这次，现实又打脸了，最终，未婚也能分房，他们如果不抢着领证，是可以分到两套房的。小贾也曾有冲动，不过当时正在处的对象，见他迟迟没啥行动，最终在分房前夕选择了分手。
配售办法的征求意见稿，在千呼万唤中终于出台了。为了给自己加分，大家真是红了眼。
比如，跟小贾一年考来的大刘，就提了几条意见。一条是，只生一个孩子，执行计划生育政策要加分。这下，可把同年考来的大宋给惹了，大宋是丁克，没要孩子。大宋问大刘，我这算不算执行计划生育政策？大刘无言以对，只是喃喃道，生了孩子不是人多嘛。不过这下又把邻处的柳处长也惹了，柳处长生了一对双胞胎。柳处长也问大刘，我这算不算执行计划生育？我家的人多不多？大刘张口结舌。还有一条是，结婚的要加分，理由同前，结婚了夫妻更需要房子。小贾终于怒了，质问，那是不是没结婚的也应该加分？我就是因为没房子才没结婚！……
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意见，最终的配售办法没有采纳。不过也有被采纳的意见，比如，全日制研究生（包括博士）在学期间算工龄，复转军人军龄算工龄，最有实质性的意见，是处级领导职务要加分，其中处长职务加8分，副处长职务加6分。这是小贾所在部门综合处处长老张提的，这条意见，自然是很有争议的，你只要想想缺房分1平米才0.1分就可以想象争议有多大。特别是一些担任调研员、副调研员的同志，有些人完全是因为没有位置才担任非领导职务的。不过这条意见最终却通过了。因为在向分房小组反馈意见的时候，都是各部门综合处处长参加的会，这条意见，哪个处长会反对？配售办法也明确了夫妻同在机关，只分一套房，并且只按两人中分数高的那个人分房。有几个抢着领证的机关双职工自然很是不爽，不过寡不敌众。不过这个配售办法中也有一些亮点，深受级别较低、工龄较短的年轻同志欢迎。比如，先分新房，再分腾退出来的旧房。腾退后的旧房按照面积在相应层级中分配。不过这些亮点，注定是昙花一现，在几年后的下次分房中统统变了模样。
说一说分房结果吧。这次分房，基本实现了全员有房。当然，符合条件分房或换房的局级领导，全部得到了新房或非常满意的旧房；就连不符合分房条件或是住房已经达标的领导，也分上了房或是调了房。有的甚至连该腾退的旧房也没有交。处长们也都得到了满意的房，调研员们也都得到了房，当然有些并不满意。由于这次配售办法的亮点，“腾退的旧房按照面积在相应层级中分配。”绝大多数腾退的旧房都集中到了科级以下。所以，科级同志除了部分在新房分配时分到了新房，剩余的都在旧房分配中分到了房，实现了居者有其屋。房源比较紧张的，反而是层级较高的副处级，特别是副调研员们。他们人数最多，新房虽然多，但还没多到人尽其屋，旧房呢，又太少，有部分副处级人员没有分到房。不过，他们毕竟比科级同志能量大，有些人又是正在冉冉升起的明星。自然，也不会太吃亏，单位通过廉租房等还是给他们解决了公房。这其中，有部分人反而因祸得福，在单位没分上房，转手趁帝都房市稍稍低迷入手了商品房。
小贾同志作为刚来机关的科级干部，排名靠后，对新房自然根本没做什么指望，直接瞄着旧房，自己划定了一个选房标准，一是房子相应要大一点，二是距离单位不要太近，不想正是与潮流相违，大家都瞄着离单位近的房，最终让小贾捡了一漏，挑到了一套正好科级达标的、距离单位十来公里的旧房。不想没过两年，该房附近地铁拉通，上班时间大大缩短，自是让一些排名在小贾之前的科级干部羡慕嫉妒恨了一把。比如，大梁就挺羡慕小贾，他们两口子，图离上班近，虽然排名在小贾之前，挑的旧房比小贾的还小。
由于这次分房房源较多，一些没有分到满意住房的特殊人士，比如领导秘书，抑或其他一些厉害人物，后面又小范围地调了房。由于动静不大，又由于大家基本满意，也没引起什么波澜。
这次分房，基本实现了全员满意，比如，小贾就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办公积金贷款被狠狠折腾了一番。不过，你要问最满意的，要小贾说，小贾一定会说，是后勤服务中心和分房配售委员会的那帮人。他们中的好多人，级别虽然不高，分的房可都比一些处长的房还要好呢。
在这个70平米的蜗居里，小贾成了家，还有了孩子。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还有挤在一起住着的老人们，看着还在不断攀升的房价，小贾不禁暗暗发愁——其实，小贾心里还有个二胎梦，不过也仅仅是个梦，在这蜗居里，估计很难实现了。
二胎梦，中国梦；二套梦，中国梦。
（作者为机关干部）
本文由知事 转码显示
查看原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