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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坊“超级污染渗坑”村民:蔬菜饮水都进城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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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録音筆

看到家里的水缸快见底了,56岁的蔡义奇把四个水桶放到三轮车上,他要去6公里外的县城打水。

蔡义奇是河北廊坊大城县南赵扶镇南赵扶村的村民,三年前他放弃从家门口的机井担水。

环保组织“两江环保”志愿者披露了超级污染渗坑问题后,南赵扶村成了“网红村。”

这几年不停有人前来了解污染的渗坑,有环保局的,镇上的干部,各地的媒体、志愿者,“北京的领导都来了。”蔡义奇说。

“两江环保”的举报信披露,他们在廊坊市大城县南赵扶镇发现两处污染渗坑,一处达17万平方米,另一处为3万平方米,总面积相当于500亩耕地。

位于南赵扶镇原砖厂附近的污水坑。摄影:王丹穗

厂子不停换,污染从未停

4月21日,污染问题被披露的第三天,大城县津保路南赵扶镇北侧田地的路口,蔡义奇和四五个村民聚集在路口等着“重要人物”。

“听说今天省长会来,我们要反映污染的问题。”从村民获取的信息,“重要人物”会在下午左右来南赵扶镇,这个路口是通往那17万平方米大渗坑的必经之道。

路口向北侧走约400米左右,《錄音筆》发现4个大小不一的污水坑。位于西侧的水坑目前已呈干枯状态,表面漂浮着白色物体。多位当地村民证实,此处即为原先的化肥厂,白色物体即为废酸的粉末。

南赵扶镇原砖厂附近的污水坑。摄影:王丹穗

污水坑附近剩下了空置的厂房,冯国秀、蔡义奇等人承包的20亩地就在污水坑北侧。

冯国秀告诉《錄音筆》,上世纪70年代,这里原本是磷肥厂,80年代开始,磷肥厂被化工厂取代。她记得,“一到雨季,化工厂排水管里的水蔓延,一直流向庄稼地里。”

冯国秀称,化工厂在两年营运期间,会给他们一亩地300块钱的补贴。1998年,化工厂因污染被停,厂房租给周边的电镀厂使用,”大约有5家电镀厂。“厂子换了,补贴也没了,但是污染没停。”

冯国秀指着污水坑北侧的庄稼地,她这块总承包面积20多亩的农耕地,仅5亩可以长得出庄稼。“玉米种子撒进去,玉米棒子却长不出来。”

一位不愿具名的村民回忆,以前好的时候(没有污染)村民浇地可以直接用河里的水。2000年左右,附近的电镀厂开始排放污水。用被污染的河水浇灌庄稼,没多久庄稼就都被浇死了。

村民在南赵扶镇南侧的田地。摄影:邱慧

村民去告了电镀厂,“他们赔了我们几次钱,然后接着排。”

蔡义奇记得周边的电镀厂是在2015左右被关掉的。为了防止污水直接排放至自家田地,村民挖了条沟用来改变废水流向,并在耕地上铺了一层未经污染的新土。蔡义奇说,以前没有污染的时候,自己的7亩地可以年收8000多斤玉米,现在收不到4000斤。

冯国秀称,附近的耕地多半被荒废了,因为污染,村里种地的不少人不仅没挣到钱,还赔了种子钱。冯国秀说,“庄稼地里连续减产,等赔偿也没结果。”冯国秀希望这次能有个结果,“20年了,一家七口都在等着这个赔偿,日子会好过点。”

谁倒来的毒渣

村民告诉《錄音筆》,除了村里原先的砖厂、化工厂和电镀厂等排污,还有周边渣土车运来的废酸,这些废料通常会在晚7点以后被倾倒至砖厂土坑和其他坑内。

上世纪80年代左右,村里有了集体承包的砖厂,由全村的9个生产小队拿出200亩地供砖厂取土造砖。

村民付伟营是砖厂的股东之一。付伟营称,砖厂每年能够生产一千多万块砖。

9米渗坑被暗红色渣土填满。摄影:邱慧

坑越挖越深,污染也越来越重,砖厂最终在2016年被关停。付伟营透露,刺激性气味的污染并非是砖厂污染导致,“砖厂的污染有限,这些都是外面运来的渣土车倒的。”

“一开始是没有污染的,后来他们弄乱七八糟有毒的东西倒过来。”多位村民证实,倾倒是从2013开始的。村里一度有传言,“渣土车是本村混混领着来的,领他们到坑那边去倒,每次给钱。” 

蔡义奇亲眼看到过40多吨的废渣倒进了自己田地后面的渗坑里。“大罐车,黑红黑红的。” 

蔡义奇记得从2012年冬天开始,常有非本村的渣土车进到村子里,在污水坑一带倾倒。他说,自从环保管的严了,渣土车就在夜里来倒,看不清倒的是什么,只能感觉到空气里刺鼻的味道。

由于拉土、卖土造陆造房等原因,南赵扶镇出现多个面积较大的渗坑。为了能有盖房的土地,村民向村里花钱买地,以便在坑被填埋后,这块土地可以归自己所有。

徐正刚花了8000元买下了南赵扶镇街道南侧的一块地。这块原本大小相当于一个足球场、约9米深的渗坑已快填满。填充该地的土壤则是呈现暗红色、带有刺激性气味的渣土,表面覆盖上一层未经污染的土壤,远处看去,跟普通平地并无两样。

污水坑边2015治理的牌子至今仍在。摄影:邱慧

靠桶装水度日

2013年,南赵扶镇村民陆续向当地环保局、公安部门举报倾倒现象。

根据此前廊坊官方发出的消息,“经公安、环保部门调查,渗坑污染系旺村镇马六郎村李永奎、李锡展叔侄两人于2011年至2012年将从外地拉来的废酸倾倒进坑塘所致。2013年8月,大城警方将李锡展抓获归案。”

然而,污染并未就此止步。

2015年,孙文正、徐俊强等人作为全村代表,前往县、市、省三地环保局汇报情况,获得的治理方案是村里派人向渗坑撒白灰去除污染。

治理的效果并不好。

村民形容起夏天时空气里的气味,均用”呛人“二字。徐正刚说,冬天各家窗户紧闭,行人带着口罩,也不觉得有多严重。一到每年的6月,空气里的味道就刺鼻,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三年。

通往渗坑的小道附近长满枯草。摄影:王丹穗

由于污染严重,村民只好选择到集市上买蔬菜和水食用,洗碗洗衣则用深井水。3元一桶的纯净水,光喝的话可以维持两天的生活。若要做饭或者喂养牲畜,一天就需要一桶。

冯国秀说,生活成本高了,有的村民不得不选择村里那两口大机井提供的水。“外来的人喝我们的水都觉得有种涩涩的味道。”

蔡义奇不喝井水也不花钱买桶装水,每隔几天,他会开着三轮车,带上几个大水桶,前往6公里外的县城边打水。

他说自己是了解污染情况的,只有不了解的人才会继续喝深井水。2017年新年前后,村里陆续有6个死于癌症的,平均年龄在50岁左右。他坚持认为村里那些死于癌症的村民跟污染是有很大关系的。

他88岁的父亲在原先化肥厂工作了20来年,如今被查出胃癌,49岁的弟弟也在那里工作过一阵,在2014年查出淋巴癌。

蔡义奇叹口气,“最近又查出几例癌症,最小的才1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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